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建造家園的味道

筆者:唐逸雲         放大字型圖示 放小字型圖示 列印圖示


【作者速寫】唐逸雲女士,榮民子女,亦是榮民主眷,空中大學行政系畢業,七十八年和八十二年連續考取基層特考,擔任公職迄今,平日常陪同退休的夫婿,參與慈善活動。 小時候,只要聞到水泥味道,無庸置疑,附近肯定有那個工地在蓋房子,或是學校要增建教室。有好長一段時間,我們這群小孩,又有地方可玩,有吃的東西可換了。 天真的孩子們,呼朋引伴,來到工地玩耍,一邊撿拾工人叔叔剪下的「鐵線頭」,男生抱在身上,女生用裙子捧著,然後找尋「賣破銅古錫爛鐵」的地方,或尋聲找到沿街搖「轉罐鑼」——用廢棄木製線圈、竹棒、空鐵罐及鐵線纏製而成的響鳴叫賣器,遠遠聽到急切的「科囉⋯科囉⋯科囉⋯」和「簿仔紙、歹鐵仔倘賣嘸⋯⋯」叫賣聲,就等著把「鐵線頭」交給賣麥芽糖兼回收破爛資源的小販。老闆臉上堆滿笑容,讚我們乖,然後拿起竹籤,插向腳踏車後座那箱麥芽糖糕,再捲成軟糖棒,換給一人一支;我們一小口接一小口,慢慢品嘗、吸吮,深怕咬太大口,一下就吃光了!那種甜蜜、幸福的感覺,一輩子難忘。後來改成較現代化的「夾麥芽糖餅乾」,孩子們依然是淺嚐細吮,像呵護幸福般的寶貝著。 小孩子撿拾「鐵線頭」等破銅廢鐵,只知換麥芽糖吃,從來不知「水泥味道」代表的意義,是在蓋學校,或蓋房子給人遮風避雨。 那時我們家和鄰居、同學家的房子,四面牆壁都是用泥土混著稻草做成磚塊打造出來的,竹子剖成一片一片,編成大門及圍籬,建造閣樓和床舖,睡在床上稍微動一下就咯咯作響;筆筒樹(又稱蛇木)的樹幹,是很具造型的柱子,屋頂用甘蔗葉搭成,外面加蓋油毛氈,屋前屋後各拉一條繩子綁在大石頭上來固定屋子。 這樣的竹草土厝,冬暖夏涼,就怕風雨侵襲;每逢聽到廣播颱風來襲,戰時膝蓋中彈負傷的繼父,就會一跛一跛地在屋前屋後來回忙著釘窗撐戶,加強防颱準備;他在肩頸披上毛巾,邊做邊擦汗;當時我們幼小,除了大哥可以當個小助手,弟妹們只能在旁邊玩耍。 長大才知小時我家住的是「土角厝」,非常適合人居,在早期尚未發明冷氣、電扇等設備的年代,夏天一點也不熱。土角有四十五公分厚,一般建構完好的土角厝,若非人為破壞,通常可保存百年以上,地震時也可抵擋一陣。而且材料取得容易,因臺灣鄉村居民多半務農維生,田中有現成泥土可就地取材,取之大自然,即使毀壞不用,也不至於污染,頗合環保概念。 民國三十八年間,父親吉山公在部隊當連長,帶著身懷六甲的母親隨軍來臺,接連生下我們六個兄弟姊妹後,父親因積勞成疾,於五十五年間辭逝,並將我們這群孩子託付給當年的傳令叔叔照顧。 我們雖領有撫卹金,加上叔叔「自謀生活榮民」津貼,但畢竟是食指浩繁,還得靠叔叔以修理腳踏車技術,拉拔長大;後來母親也由輔導會協助到公賣局工作,生活漸臻小康,實在非常感激。而我和大妹以遺族身分進入華興中、小學,分別完成六年和三年學業,以及軍事般的生活教育,又得感謝蔣夫人宋美齡女士教澤。 父親辭世後,母親張氏堅持不分送孩子,再辛苦也要親手撫養長大;她識字不多,卻認得每個孩子的名字,用愛心教導我們知禮法、守規矩;神奇的是,她很有數字概念,理財本事一流。 多年來,繼父宋新田公視我們兄弟姊妹如己出,我們卻都稱呼他「叔叔」,直到六十一年,深感繼父養育大恩,正式辦理領養手續,並改口尊稱「爸爸」。後來大哥在三代同堂的家庭餐敘裡,許願要蓋大莊園,莊名稱「吉田」,以紀念我們的生父唐吉山和繼父宋新田;大哥感念雙親養育恩情和繼續凝聚家人的心意,令人感動。 婚後,單憑外子的軍餉維持家計,跟著部隊調防,四處喬遷租屋而不以為苦,但兩個女兒相繼出世,為不讓孩子跟著奔波,向繼父周轉了二千元做為訂金,勉力買下一間平房,一家四口就在這間溫馨小屋度過二十幾個寒暑,直到孩子成人,不得不考量換屋。幸好兩女分別學成就業,我也考上基層特考,成了職業婦女,家計改善不少,雖不算富裕,仍盼望遷到較寬敞的房子,讓一家人緊緊相依相聯。 我從小喜歡花草植物,總想回到純樸田園生活;何況兩女自組家庭後,有空帶孩子回家時,也期盼能給予寬廣的活動庭園。但看了幾年房舍,存款始終趕不上房地價。直到去年春,在住家附近看上一塊農地,儘管建坪不大,卻可任我們來編織美夢,方知水泥加鋼筋混凝土,同時也是建造家園的味道。 來到建築工地,已無幼時撿拾鐵線頭的衝動,反倒擔心工人或家人踩傷腳。可是當年吃麥芽糖的情景,仍歷歷在目,過去種種,也湧上心頭。外子見我紅了眼眶,頻頻關切,一時難以解釋,只默默重溫這熟悉的水泥味,也將在監造、期待後,獲得努力後的幸福家園。 我們要秉持簡樸原則,布置成溫馨大方的家,期待能看到兒孫歡樂地在草坪蹦蹦跳跳,兄弟姊妹帶著兒女來庭院,喝茶賞景話家常,讓大哥的心願先在這兒暖身;更盼望婆婆和老母都能和我們同住,那將是多美滿的畫面!(點閱次數:318)